返回首页
登录 |免费注册
湖南公共文旅云>区县人文>乡愁系列—株洲五里墩

乡愁系列—株洲五里墩

发布时间: Fri Jun 09 17:32:25 GMT+08:00 2017 来源 : 株洲日报

火车出株洲站往东,要不了几分钟便到了五里墩。处在拥挤城市的边沿,这里依然空气清新、水草丰茂、澄明朗照大地。从宋代开始,五里墩就有个叫株田铺的驿站,这也是株洲最早的驿站。地处交通要塞,加上土肥水美,这里成为富饶之地,也成为人文兴盛世之地。有古寺、古塔、古井,还有撰写过“惟楚有材”名联的文化名人袁名曜。

穿梭于市区和乡村的五里墩人,早出晚归忙于生计,不太清楚也无暇关心这片土地上曾有过的精彩故事和历史沧桑。外人知道这里多因为那片油菜花海,和那座矗立于田垄中的宝塔。在油菜花已经谢幕的夏天,我们驱车穿过大半个市区,一直往南,在四十几分钟后抵达五里墩乡。这时,在风中摇曳的禾苗正泛出青绿,菜地里的豆角、茄子、辣椒挤满了枝头,还有大片大片的葡萄园散布在小河边……

这块位于凤凰山脉和枫溪水系之间的宽阔地带,美丽富足、明媚多姿,在六月的阳光下,充满了生命的张力。我们沿曾经车马喧嚣的古道前行,在进士塔下,在观音寺里,拾掇起跌落于时光中的历史碎片。

 

8209fbdc-c271-4dcb-bfb1-59bdeb4b183b.jpg

五里墩配图

 

“星罗井布” 的清凉日子

站在五里墩百井村的古井边,天也静,地也静。

在袁佩强的童年时光里,村子里遍地是井。井多半在田中,有一条窄窄的路通过去,路边是繁花细草。赤脚走过,草尖会擦着脚背,让人痒酥酥的。太阳还没冒出地平线,家家户户就开始挑水了。每天的第一件事,是把水缸挑满。家里洗衣做饭泡茶,都是用井水。在秧苗抽穗的时候,井里的水会漫漫浸出来,润泽万顷良田。

“我们百井,不是徒有虚名,那个时候,一条冲进来,一路上的水井有一百多口,六七个村子的井加在一起,有好几百口呢。”说起老井,现任百井村村支书的袁佩强,心里仍感骄傲,也有几分失落。而今,这个被称为“百井”的村子,老井已寥寥可数。

我们脚下这口老井,在几块菜土的中间。强烈的日光让水面变成了明亮的镜子,镜子里是飘荡着蓝天白云。井边的杂草,被井水浇灌,绿得刺眼。这些草比远处的草高出一大截,也格外茂盛。袁佩强说,现在的井水不算好了,井水就是要用,越用越有,越用越干净。路边废弃的井,多数已被填充,怕小孩子掉进去,没填的也多被水泥板覆盖了。

 

f48ff166-c11c-49a4-aaa5-f229d54165a0.jpg

古井

 

提到井的来历,很少有人讲得清。退休教师袁汉鹏说,光是百井这个地名,就有七百多年了。过去水利发达,人畜用水和农田灌溉都靠井水。五里墩下面有一条阴河,挖十几米深,就会看到很白很白的银沙,再往下,水就冒出来了。路边的一口小井,可能是五代的,也可能是明清的。

上世纪六十年代初,五里墩的井数量增加了不少。对那个年代挖井,袁汉鹏还有记忆。那几年雨水少,老井的水不够用,只好打井抗旱。大田是一丘一井,小田是两三丘一井。为保井水干净无污,防止井沿坍塌,从最底部至井口,都用上好的木板建砌,井口部分用青砖围拢。为便于灌溉,井都砌在田的中央。远远望去,空旷的沃野中,是“星罗井布”的感觉。

袁佩强说,井水的味道是甜的。那个时候,大家干农活,从来不带茶,渴了就从井里捧几捧水喝。那些长在水井木板上的草,在水里飘来荡去,青幽幽的。哪家的小孩发烧了,把这种草捣碎,敷一下就好了。佩强经常和小伙伴们趴在井边,看里面金色的鱼儿游来游去。井水清亮,鱼在十几米深的地方,也看得清清楚楚。

村民董积忠记得,老井边上都有一个木架子,架子一端是桶子,一端是摇手。水都是一桶一桶摇上来的。积忠小时候调皮,父亲就把他放进桶里,再用绳子放到井里去。他说,到了十几米深的井里,很冷,心里很怕。

老井逐渐从人们的生活里隐退,是在大京水库修好以后。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,水渠把大京水库的水引到了五里墩。水库的水,水温比井水高,对庄稼的生长更有利,粮食的亩产也提高了。用水库水灌溉以后,田里的水不时会倒灌到井里,井水被污染,水质就大不如前了,田里横着一口井,耕种起来也有点碍事,加之疏于维修和管理,水井破败了,填井变得顺理成章。

现在的村民都用上了自来水,但大家还是怀念那个水井遍村的年代。

袁书记说,在再建美丽乡村计划里,有一项就是恢复古井,还原旧貌。

 

cd11a75c-2133-4ef5-8b92-b1899a2591d8.jpg

五里墩井

 

观音古寺的千年风雨

凤凰山上这座在建的观音寺,还未彻底完工,已有不少信众前来礼佛,寺庙的住持释仁上人慈眉善目,新庙宇的地址是他选的。这里是五里墩一带的最高峰,站在大殿前放眼望去,几十里以外的绿树农舍、苍茫云海尽收眼底,让人颇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。唐宋风格的庙宇,以朱红为主色调,典雅庄严,成为浓绿山间的一抹亮色。

五里墩的观音寺建于宋朝末年,到今已有千多年历史,其间几建几毁,数度搬迁,颇多波折。对于古寺的来历和变迁,释仁上人知道个大概。现年78岁的释仁上人,就是百井村人。他从小出家,曾在南岳寺庙修行数十年,年老之后回到家乡,被推举为五里墩观音寺住持。

在释仁上人很小的时候,姑父就跟他讲了五里墩观音寺的来历。宋朝末年,朝廷腐败、世风日下、民心不安,信佛的人越来越多。就在这个时期,五里墩毛虫坡发生了一件事。一个七十多岁的婆婆从外面回家时,看见一个僧人坐在一块青石上宣讲佛法,周围有很多听众。僧人说,万物唯心造,众生要灭贪、嗔、痴、慢、疑,国家才会清静,社会才会安宁。婆婆觉得讲得有道理,便坐了下来。听着听着,她就睡着了。一觉醒来,石头还是石头,僧人和其他人都不见了。她跑到石头上边,只看到一个屁股印。她回家跟儿女讲,儿女不信,她跟村里的人讲,有两个村民也说看到了。村民来到青石边,屁股印还在。这个神奇的事情传开以后,大伙都相信那个僧人一定是观音菩萨的化身。老太太带头捐款,大伙积极响应,在毛虫坡建起了观音寺。

 

c39e08a5-1839-42ec-a314-a21d87546df2.jpg

观音古寺

 

这段口传历史,没有文字记载。村里上了年纪的人,还清楚地记得那个观音古寺。释仁上人说,那块青石就像一本巨大的斜立的书,耸立于观音寺旁,历千年风雨仍岿然不动。他小时候常去古寺玩耍,他们一家人很有佛缘,他的舅舅也是出家人。“文革”期间,观音古寺被毁,后来青石也被炸掉,拿去修水渠了。观音寺的再建是1998年了,因种种原因,重建地改到了五里墩罗塘村烟竹塘组。2004年,释仁上人从南岳回到家乡,在与烟竹塘一路之隔的耿塘组推动寺庙扩建,建起了新的大殿和寮房。2010年,观音寺成为航空城的规划地,观音寺搬到了百井村。航空城规划再扩展,寺庙再次搬迁,到了现在的道田村。

一千多年来,不管是承平的流年,还风雨飘摇的岁月,一代又一代的五里墩百姓,总是以最虔诚的心呵护观音古寺,使古寺在跌跌撞撞的历史里,始终能静静伫立。

 

9ea388c0-039b-42f0-b4fc-b25f347df60a.jpg

芦淞百井观世音 坐镇古寺保万民

驿站老街的繁华与没落

老街老了。不到一百米长的株田铺驿站老街,满目疮痍。

摄影师陈瑛2013年秋天在老街还拍到了成片的麻石,两天前再来,麻石就难觅踪影了。处在东环线与浙赣铁路交会处老街,正变得逼仄和破败。

据历史记载,古建宁城荒芜以后,五代时期,马楚政权在这里设立株田关,作为长沙的重要屏障。株田,是株洲的母体,有好几百米长。北宋开始,湘赣古驿道拓宽了,株田铺接白关铺、荷塘铺,是当时湘赣驿道上极其重要的驿站,为过往官差提供食宿、换马等服务,属官道。那个时候是十里一铺五里一墩,南来北往的人到了这里,都要好好地歇歇脚。株田铺成为繁华的集市,有南货铺、百货铺、药铺、饭铺、客栈,老街两边木架子屋的上部连在一起,形成亭台,为过往行人遮风挡雨。其繁华之景,一时无两。

 

2a45a8ac-972d-4c1d-b656-e53dc033fcca.jpg

五里墩现在

 

如今站在村口一眼望过去,老街靠湘赣铁路这一边,只有两三栋新建的楼房,楼房之侧是残墙、破损的门柱、倒塌的砖石、猪栏、菜土和大片零乱的野草杂树。老街的另一边的七八栋楼房,还算整齐,却都是近十来年新建的,找不到半点当年的影子了,楼前的路也都变成了水泥路。穿过老街,在村子的另一头,有一口四方形的老井,井水还汩汩地往外冒水,水质晶莹。老街上的人还从井里打水洗衣洗菜,到了夏天,井水冰凉冰凉的。据说,文天祥、朱熹都曾到过这条老街,喝过这井里的水。

从马车时代到汽车时代,再到火车时代,老街不可避免地衰落了。在离老街不到二十米的地方,是车流不息的湘赣铁路。我们在老街呆了不到四十分钟,就有七八趟列车呼啸而过。居民言小红说,现在的噪音小多了。蒸汽机时代,家门口满是煤灰和烟尘,火车上东西装得满的时候,前面的小墩坳总是上不去,火车退下来加足马力再上,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。电力机车取代蒸汽机车以后,安静多了。

在湘赣线修通以后,株田铺驿道被铁路切断,居民外出都沿铁路走。老街通公路,是株洲环线建成之后的事,在这之前,汽车进不来,居民建房买建材,都只能用小板车拖进来,很费力气。现在公路通了,老街的居民还是断断续续地搬到别处去了。那些麻石,有些变成了新房子的基脚,有些变成了菜地上的小石桥。六十多岁的言小红也把家建到听不到火车声音的地方去了,菜土在这边,他每天还会过来浇水施肥。

在城市的生长中,老街加速萎缩。

如果得不到保护,这株洲城区唯一的驿站可能将成为历史。

33d117de-1b56-44db-a5a3-84ce082bea88.jpg

现在的株田铺街道

进士塔与撰写“惟楚有材”的袁名曜

在百井村的田垄上,有一座宝塔。关于这个塔,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:清朝年间,五里墩百井一方风调雨顺,人民安居乐业。正值百姓尽享太平盛世之时,一日,苍天发怒,电闪雷鸣,大雨倾盆,数月未止。导致百井一带洪水滔天,瘟疫四起。道光年间,一得道仙人忽至此地,曰:“此乃孽龙作怪,须在三月初三前,于凤凰山和百井一带建三座五层之塔,方能镇住孽龙。”不出两月,三塔建成。三月初三,仙人祈灵符三道,分置三塔之巅。此时,瘟疫消失、洪水退去。正值百姓欢呼之时,忽见祥云升起,观世音菩萨现身云端,众人乃悟,得道仙人为观世音菩萨所化。因为有这一传说,这个塔被称作镇龙塔,也称雷公塔。

传说归传说,塔的建造与用意,其实与洪水、孽龙都扯不上边。百井村退休教师袁汉鹏说,族谱上很详尽地记载了宝塔的来历。镇龙塔原名雁塔,也称进士塔,建成于同治七年正月(公元1868年)。主修人叫袁善廉。袁善廉字尚志,号碧亭,从九品,百井村人。袁善廉倡议建塔的用意,是期盼袁氏宗族多出进士以上之能人。

 

a515df80-1920-441e-8632-d10faac9409a.jpg

镇龙宝塔

 

让百井袁氏起修塔之念的,则是一个叫袁名曜的人。知道袁名曜的人不太多,知道岳麓书院大门上那幅“惟楚有材,于斯为盛”对联的人很多。此联的撰联者之一便是袁名曜。袁名曜就是五里墩百井村人,后迁居宁乡。他于1801年(清嘉庆年间)中进士,曾任翰林院编、侍进和侍读,后因母亲去世回乡。1812年出任岳麓书院山长,主教五年。袁名曜善于撰写文章,又长于议论。他培养人才,重读书,也重实际,在推动公众关心公共行政风气方面起过很大的作用。对当时年仅19岁、后来成为清代启蒙思想家的魏源有很大影响。

袁名曜任岳麓书院山长期间,门人请袁名曜撰写门联,袁便以“惟楚有材”嘱诸先生应对。门生张中阶应声对曰:“于斯为盛”。名联就此撰成。从此,只要提到湖南名人、湖湘文化,必引用此联。

在袁名曜之后,五里墩一带形成崇文重才的浓厚风气,晴时耕种雨时读书成为潮流。这里出了不少有作为的人才。清未年间,有袁范吾、袁德宣、袁俊明成为留日预备生,三人为中国交通事业作出过重要贡献。袁德宣是湘赣铁路的设计者之一。五里墩走出来的袁学之追随刘少奇、李立三参加革命,曾任湖南省总工会主席。民国时期,袁氏家族还办起了株洲境内第一所新式中学——建宁中学。

至今,这里的读书风气依然浓厚。两年前,百井村对宝塔进行重新修缮,宝塔成为五里墩一道美丽的风景。

36b823c0-ca10-45cf-8543-16e4d56a6a04.jpg

市民观塔

 

【记者手记】梦里最美是故乡

五里墩给我的最初印象是油菜花,大家都以为这个时候的五里墩是最美的。我也这么认为。在6月初再次来到这里,发现被青翠浓绿包围的五里墩更加迷人。

这次最初的采访对象是百井村村支书袁佩强。袁书记戴着深度近视镜,一副读书人的模样。我想,出过不凡之才的五里墩,毕竟有文脉和文气。袁书记很爱自己的家乡,村子里哪里有一口老井,那里有一个小弯道,他都清清楚楚。生在这么一个地方,他觉得很幸福。

站在株田铺的老街上,我想象了一下有点遥远的市井风情……五代之后上千年的时间里,这里都是繁华之地,它的衰落是近百年的事情。时间抹掉了太多的东西,还好,千年前的驿站古井还在。老井边上演过的悲欢离合、风雨变幻,仍被人津津乐道。

采访之前,我查了不少资料,但关于五里墩的文字记载不多。凭着只鳞片爪一星半点的史料,我们拼接不出五里墩历史的清晰轮廓,但所到之处,都是浓浓的人间烟火。千百年来,这里一直被上天眷顾,物宝天华、交通便利,百姓的日子活色生香,有些人走了很远,依然深深地眷恋这里。这里的古塔、古寺、古树、古道,一直都在他们的梦境里。

株洲日报6月19日讯(文字/尹习勤 摄影/陈瑛)

“扫一扫”

获得更多

意想不到

0731-28632006